医护人员为金华老人李仲明检查伤口愈合情况。 陈静 摄

中新网上海2月16日电 抗战遗留“烂脚”老人上海得康复 回乡舒心过春节

记者陈静

今年，来自浙江丽水的83岁傅君华老人终于可以在家乡舒舒服服地欢度羊年春节了。上海第九人民医院的专家为他治好了折磨其约70年的烂脚痼疾。

最近，上海第九人民医院收治了一批来自浙江的特殊患者：他们年岁最高者89岁，最年轻的也年过六旬，且伤情出奇地一致——双脚溃烂。入院时，伤口不时渗出的鲜血与结痂的旧伤裹缠在一起，有的甚至长毛，发出刺鼻的异味。医院方面透露，这些老年患者来自浙江的“烂脚村”。傅君华是其中一位伤情最重者。

这群患者与中日间的历史公案有关。1942年5月至9月，日军在中国浙江、江西境内发动作战，沿浙赣铁路破坏机场、拆毁铁轨，同时下达“生物焦土”命令，从空中、地面撒播大量细菌。在日军撤离后的几星期内，很多村民的腿部出现大面积溃烂。据知，由于细菌战的实施是在绝密状态下进行，即使在日军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对“烂脚村”仍然在世的老人而言，经历战争，莫名患上顽疾后一生饱受苦难，创伤成为烙刻在腿脚上的印记。

该院创伤修复科专家谢挺用“浙江省抗战时期遗留创面患者”为名为他们单独设立病例文件。

在病房里，傅君华看上去精神矍铄，老人的儿子傅有平告诉中新网记者，从他有记忆开始，父亲就一直被“烂脚”困扰，随着年事增高，溃烂面积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他曾带着父亲多次到当地医院治疗，均没有起色。他说，来医院之前，父亲只是每日用清水冲洗伤口，而后用布包裹。

这次“烂脚村”老人来沪就医的总协调人王选是“中国细菌战受害者诉讼原告团团长”，她跟日本政府打了十多年的官司。直至今日，日本法院在法律上认定了侵华日军曾在中国实施了细菌战的事实，但对中国民间索赔的要求依然予以驳回。

说起父亲伤口缘起，傅君华说，父亲曾告诉他，小时候被草丛划破脚，然后起了泡，伤口一直不好并溃烂，最后越烂越大。据悉，在浙江丽水、衢州、金华等地，老百姓流传着一个说法，“土里有毒”。这些地区的不少村子都成为“烂脚村”。傅君华告诉记者，在家乡，他自小就知道不少村子里的人染上了“烂脚病”。如今，不少“烂脚”老人已带着溃烂的肢体纷纷遗憾离世。

多年来，一直走访这些村子，进行深入调查的王选对记者说，看着常年被伤痛折磨而毫无生活质量的老人们，心中十分痛楚。对于几十年与伤痛抗争的老人，精神创伤更是弥久难愈。有些老人已经把自我完全封闭。她多方努力，希望能真正帮助他们能减轻痛苦，安度晚年。

2014年9月，在王选的牵线下，上海市创面修复研究中心主任、瑞金医院烧伤研究所所长陆树良教授，上海第九人民医院专家肖玉瑞、谢挺等到浙江“烂脚村”对伤者进行前期评估。第一眼看到金华年逾六旬的烂脚老人李仲明的那一刻，九院创面修复学科带头人肖玉瑞记忆犹新：独居的李仲明用肮脏的旧报纸裹着烂脚，脓水不断涌出，伤口上长着白毛。肖玉瑞说，这都是霉菌。这位专家披露，去年，上海市创面修复研究中心牵头，启动了这批风烛残年的老者来沪免费接收治疗的计划。

肖玉瑞说，对医生而言，经年溃烂的伤口已无法认定发病原因，能做的是让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最后的日子里过上有质量的生活。谢挺透露，浙江省总计有数百名这样的病人。春节后，还将有一批类似的病患将入院治疗。

怎样治疗这群久治不愈、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上海的专家们制订了两步走方案：先准备创面床；再植皮。谢挺解释，伤者伤口几十年迟迟未愈，组织纤维化后形成厚厚的纤维板。它可以阻止外界细菌感染，但同时，又阻止了血管长出来，导致伤口难以愈合，长期溃烂。

谢挺表示，对这些特殊患者的治疗，医生首先把纤维板打薄，部分病人，还需要用持续封闭负压引流，改善内部血液供应情况，才能让血管快速生长出来。之后，医生们为他们进行植皮手术，取患者头皮，剪成小块，再挑选腿部受皮率较高处种植上新皮。据透露，从首批治疗患者来看，其皮片存活率超过90%。经过3周左右的治疗，这些老人基本痊愈。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由于在当地医疗机构久治不愈，对于来上海治病，不少老人并不积极，不少人甚至不愿意再“折腾”。此前，为了说动傅君华来上海看病，王选和志愿者们足足动员了两周，那时，傅有平担心父亲年事已高，对治疗根本不抱希望。九院医生吴敏洁表示，第一批老人治疗好，回到家乡，对其他老人来说将是很好的“活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