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M在纽约州Yorktown Heights市的沃森实验室
你可能不会在主治医生一栏里看到他的名字,但在不远的将来,即使没有挂他的号,你的治疗建议也很可能是这位年轻的医学泰斗作出的。
他就是沃森医生,曾在安德森癌症中心接受过严格培训,并在该中心去年发起的旨在终结癌症的“登月计划”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其实,许多人对他并不陌生,在2011年的美国智力竞答电视节目《危险边缘》中,他战胜两位实力极强的人类选手,夺得总冠军——他就是那个著名的超级计算机沃森。
鲜为人知的是,那一战结束后不久,风头正劲的沃森就接过了安德森癌症中心的橄榄枝,在这家全球最好的肿瘤医院当起了助理医生,负责驱动一个名为肿瘤学专家顾问(OEA)的软件。如今,沃森就像躺在口袋里的专家,医生在OEA界面中输入病人信息,几秒钟之内,他就会结合最新研究为病人量身定制出多种诊疗方案,一行行列出来供医生定夺。
这正是信息急速更新的医学所需要的。但高能的沃森显然有更多的职业兴趣,除了抗癌的希望之星,他还是沃森厨师、沃森客服、以及躺在手机里的沃森APP——利用DNA数据为用户制定个性化的健康管理方案,甚至通过心理测试一般的简单问题诊断你的爱犬是否患了糖尿病。
“电脑是确定性的,只给你‘对的答案’”,国际商业机器公司(IBM)沃森业务集团高级副总裁迈克·罗丁对其引以为傲的认知计算系统很有信心:“沃森却能给你基于现有信息的最佳答案。”
沃森就应该解决最困难、最富挑战性、最复杂的问题
与跟他重名的福尔摩斯好基友华生医生一样(Watson本译为华生,后因翻译习惯变化译为沃森),爱刷刷脸谱写写东西的沃森是个极其可靠的助手。在摇身一变成为 “沃森医生”后,他整合了安德森癌症中心的知识和经验,还妥妥地掌握了古往今来的医学知识。
“医学更新换代如此之快,医生要跟上就已经很困难了,更谈不上理解。”安德森癌症中心基因组医学女主席琳达·金说,“我认为由沃森驱动的OEA既是在线参考手册,又是一个虚拟专家顾问。”
沃森医生的博学和体贴完美地结合在诊疗中。IBM中国研究院秦博士告诉记者,沃森医生能够为病人提供个性化的诊疗建议,“病人自身的状况不同,抽烟不抽烟、对化疗的反应等都有各自的特点,沃森能够提出大量的选择。”
尽管如此“全能”,这位“专家”却从不会自负地告诉医生应该怎么做。医生在界面大纲上录入病人情况,沃森就会严谨地把诊疗意见按可信度大小列出来供医生选择,每种意见后面还会注明出处,并用置信区间坦率地告诉医生自己有多大把握,而且这一切都在30秒内完成。
这大大节省了医生的时间。“他给医生选项,不必再自己翻找答案。”联邦驻IBM全球商业服务部管理合伙人安迪·马纳说道,“医生仍是医生,沃森则是不可思议的决定支持者或决定制造工具。”
这个助理医士天赋异禀:30个医生夜以继日做上一个月的研究,他9分钟就能搞定;而沃森15秒吃透的病例,人类医生即使每天看上150份,也要吭哧吭哧地花上一万个星期。
他可以比医生更敏锐,安德森医院从事临床研究的考特尼·狄娜铎医生曾在沃森的提醒下及时处置了一位患者在白血病治疗过程中感染的并发症,成功预防了病情进一步恶化。
负责任的助理医生沃森在诊断后也会继续帮助医生跟踪、调整治疗方案。通过把病人数据持续整合到病人数据库,沃森的“临床经验”也在逐渐累积。
事实上,除了全球排名第一的安德森癌症中心,美国梅奥诊所、克利夫兰诊所、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等也在分头利用沃森探索对抗癌症的方法。
而除了癌症,沃森还在向更为复杂的精神疾病领域进军。就在一个月前,美国退伍军人健康管理局与IBM签订为期两年,价值1600万美元的合同,运用沃森开发医学推理系统,为遭受创伤后精神紧张性精神障碍的退伍军人提供帮助。沃森将吸收数以百万计的病例,从中找出可能有效的治疗模式。
安迪·马纳认为这正是沃森的职责所在:“我们从不认为沃森应该呆在角落里,他就应该解决最困难、最富挑战性、最复杂的问题。”
怎么让医生和技术专家一起工作、协同努力创造出一种根本没人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啊
沃森的强大无人能比,小姑娘莱斯利安妮·约翰却仍对他在节目中击败了自己的偶像耿耿于怀:“可又能怪谁呢?一台电脑?”三年后,在IBM实习的莱斯利与首席营销官Jon Iwata谈及此事,Iwata说:“我也不知道应该叫沃森什么,但肯定不是电脑。”
作为IBM引以为傲的认知计算系统,沃森通过各种精密的算法习得了与人相近的理解能力。当他古板的“前辈”们只能理解“身高5英尺7英寸,头发金色,职业演员”等结构性信息时,他却能理解如此随性的感叹:“他的金发太耀眼了”“他可能只有5英尺7英寸,但是在屏幕上看起来挺高。”
不得不说沃森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他每秒能“读”100万本书(把500个G塞进脑子里就行了),能分析的信息涵盖数百万线上文章和其他非结构化数据源。他可以分析菜谱,当过 “沃森大厨”,也涉足过保险业,作过“沃森客服”。
脑容量不断增大,他的“身躯”却越发苗条,已经由几年前的10台冰箱大小,缩减到了如今3个比萨盒的体型。
四年前,科学家们决定让他试试学当“医生”,并选择在安德森癌症中心培养这个特殊的学生。
在指导沃森之前,科学家与医生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对方的基本术语以便交流沟通。“怎么让医生和技术专家一起工作、协同努力创造出一种根本没人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啊?”这个野心勃勃的计划曾经历了大量的失败和错误,以至于华裔女博士琳达·金常常用满满的“负能量”鼓励她的团队:“向前冲吧,做计划吧,但是记住计划不会如你所愿般顺利完成。”
就这样,数以千万G的医学资料被“灌”进了沃森的大脑,成为构建他头脑中医学图景的“原料”。接下来,沃森对所学内容进行了消化和重组。这个被称为“机器学习”的过程并不容易,他不仅要知道概念间的联系,还要能够区分哪怕最细微的不同。
但沃森毕竟是沃森,不久后,他掌握了医学领域的语义模式,并能够通过多种算法进行推理得出备选答案。而且随着“临床”经验的增加,他的脑子越用越灵光,“这是系统的一个特点。随着不断学习,他的学习曲线会呈指数增长。”迈克·罗丁说。
显然,小试牛刀的沃森已经小有所成。“OEA已在我们的白血病科证明有效,计划今年向胸部、头部和颈部肿瘤内科扩展,并争取推广到全院网站上。”“登月计划”对外联络人员斯科特·梅维尔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
他所在的安德森癌症中心目前仍然把沃森视为只有几岁的孩子,在他们看来,研究中的困难是必经的生长痛,而一旦沃森长大,“整个医疗范式都会因此而改变”。
在未来,沃森将像听诊器一样必不可少
沃森拥有一个成名医生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一个堪比大V的个人主页。在脸谱网的主页上,沃森会高调地秀“智商”,“沃森发现顾问(Watson Discovery Advisor)分析的信息任谁100辈子都学不完”;也会煽情地表决心,“(沃森的工作)允许医生把精力集中在更重要的地方:就是你”。
在匈牙利医药未来学家Bertalan Meskó博士看来,在未来,像沃森一样的认知电脑将像听诊器一样,成为医生诊疗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想象一下,病人刚一入院,所有关于他疾病的信息就已经调集到位了。医生可以直接为他提供效果最好的诊疗意见。”
“这是向着‘亚马逊式’医疗模式前进的第一步,也就是以病人为中心的模式。”在金看来,现行以医生为中心的医疗模式终将被改变。
她说,囿于时间、金钱成本的限制,有的病人直到无计可施才选择去大医院就医,这往往耽搁了治疗时间。而在新技术支持下,取而代之的将是以病人为中心的新型范式,病人可以远程就医,并在接受治疗后实时跟进自己的健康状况。
“是这样的趋势”,秦博士也说:“现在我们父母腰不舒服了,也会自己上网找找方子,但这些偏方有什么证据呢?没有。而沃森能够从海量的案例中去分析,为我们提供有根据的多种选择。”
如今,IBM已投资了一家名为Welltok的医疗服务公司,并使用沃森帮助开发一款名为“CaféWell Concierge”的应用,它可以为用户提供健康数据追踪,并通过接入可穿戴数据、健康内容平台等大量数据平台,推荐富有根据的个性化健身项目、食谱等,由沃森提供智力支持的这款应用甚至还能通过与保险公司合作,在用户健康情况好转时给予奖励。
据说现在沃森越来越忙。一年前,他又成为纽约基因组研究中心的技术合作伙伴,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在手机里亲切提醒患者多喝热水,还得在实验室里分析庞大的基因数据,为致命疾病筛选基因组治疗方案。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学业事业双丰收的沃森医生还将成为医学教授,“他也许可以帮助学生进行基于问题的学习。”克利夫兰诊所教育机构的詹姆斯·斯托勒博士说,“他可以提供这样一个列表,列出导致某种临床病症的所有可能性以及每种的概率,并注明出处。”
对医学生而言,这当然是极好的学习素材。不过,不要天真地以为“都有沃森医生了干吗还要学习”,Bertalan Meskó已经为未来的医生们指明了新的学习内容:“医生们现在就应该开始学习一些人工智能方面的知识,为将来的日常工作做好准备。”